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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粉是虚看粉姬为实

时间:2016-12-13编辑:梓岚

片刻间,小厮跌跌撞撞跑了回来:“夫人不好了,郎君他在地上人事不省。”

长孙大娘一惊,急忙起身,随小厮赶往后院。只见儿子倒在后门旁边,伸手一摸,躯体已经冷了。长孙大娘急令家人把孩子抬回房间塌上,并遣人去请大夫。然而已经太晚了,大夫看过之后,只叹了口气,让大娘料理后事。

懂事的老仆已经开始安排装殓,然而长孙大娘不准他们动,“你是我最爱的儿子,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不会就这么让你走了的。”她要找到儿子突然离世的原因,她要用自己的全部努力改变这个结果。

后门开着,然而并没有进来歹人,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丢,显然嵩儿是有备而去门边。他在等谁?他见到了谁?长孙大娘苦苦思索着,她开始在嵩儿的房中寻找线索。

嵩儿自小害羞,不爱见人,虽然家境殷实、生活优越,嵩儿却并无富贵子孙的坏习气,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在房中读书、思考,他的床榻上堆放了许多竹简和帛书,几案上放着笔墨,砚台里还剩着干涸了的墨。几案旁竖立着一扇屏风,转过屏风,是一个竹箱,没有落锁,长孙大娘移过去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地堆放着百多个小小的绢包,都包成精致的花瓣形状,散发出扑鼻的香气。打开绢包细看,全部是胡粉,从未使用过的胡粉。

“杀我儿者,必是此粉!”长孙大娘心里有了结论。她拿起几包胡粉,叫家人套上车,往西市而去。

胡粉姬今天心烦意乱得厉害,已经给好几个客人拿错了东西。一天之间,她平静的生活变得纷乱不堪,怎么也理不清思路。

生活本来是早早开铺子门卖粉,笑意盈盈地招呼客人,挣得一天的钱给爷娘买吃食、进货、给弟弟准备未来娶妻的东西;生活本来是惦记家里的生计,惦记店里的生意,惦记一早一晚帮家里做活。生活本来是每一个时辰知道下一个时辰该干什么,却忽然间被那个怪人的一句话扰得忘记了所在。昨天怪人走后的大半天里,她心里只觉得慌慌的,仿佛空掉了一块,却又不知道该用什么填回去。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真想找到他,问个究竟,却又怕再看见他,怕和他面对面。

连娘也看出了她的不一样,晚上吃饭时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只说没什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却没吃下几口饭。天黑以后,她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去赴那个怪人之约呢?去了,他会不会认为自己是个没有家教的女人?不去,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最后她还是决定过去一趟,至少,面对面问问他,他到底什么意思。到了门外她又怯了,她轻轻敲了两下门就后悔了,她想跑开,但终究没有动身。然后门开了,怪人看到她,脸上掩盖不住的兴奋。她想解释下自己不是个随便的人,但还不等自己说出话,就见他倒在了地上。

她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才好。叫人吗?那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半夜出现在这里?不叫人,他会不会有危险?她没敢多思索,恐惧和紧张促使她转身跑回了家。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他的家人有没有发现他的晕倒?有没有人帮他?怎么才能知道他的下落?胡粉姬一晚都没能睡着,早上她强装镇定,开铺门,迎顾客,却怎么也掩藏不住自己的心不在焉。

门帘掀开,又一个顾客进来了。这是位老夫人,穿着甚是贵气。她要了一包最普通的胡粉,胡粉姬照常取出一块绢帛,仔细包成花瓣形,然后递给老夫人。她没有等到照常的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就是你!你还我儿的命来!”老夫人说。

胡粉姬听到的是两个噩耗:第一个,怪人死了,刚刚点燃她心火,让她意乱情迷的那个人就这么消失在世间。第二个,她被认为是杀人犯,捉拿至县衙,怪人的母亲要求让她以命赔命。

顾不得考虑自己的名声了,胡粉姬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县令将信将疑,老夫人则根本不听。“我儿已死,我只要她赔命。”

“他因我而死,赔他一命我也并没什么话好说。”胡粉姬回答,“能不能让我再看他一面?昨夜我还不曾看清他。”

怪人胡嵩躺在帐中,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样。他的脸已经不再粉了,但依然很白,有孩子一样的单纯表情。胡粉姬看着他,回想起他每次出现在店里时的羞怯,回想起头一天晚上他脸上的狂喜,此时都消失了,他的脸上是没有表情的平静。胡粉姬感到一阵心酸,为他,也为自己。刚刚揭幕的一段故事还没有来得及上演,他们本可以有美好的未来,现在戛然而止了。也好,到另一个世界相聚吧,到那里,彼此都不需要有什么试探与担心了。胡粉姬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庞,眼泪迸出了眼眶,一滴滴滑下面庞,滴到了他的脸上,流到了他的嘴角。胡粉姬忽然感到一点点颤动,旁边跪坐着看着他们的长孙大娘悚然一惊,直立起身扑了过来。紧接着,胡嵩的眼皮动了,颤了两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胡粉姬,渐渐清醒过来,他的嘴角绽开了一个笑容,双手抓住了胡粉姬的手臂。他说:“你真的来了,我好喜欢。”

故事的最后,娘子与郎君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生了很多孩子。

原文出自《幽冥录》:

有人家甚富,止有一男,宠恣过常。游市,见一女子美丽,卖胡粉,爱之。无由自达,乃讬买粉,日往市,得粉便去。初无所言,积渐久,女深疑之。明日复来,问曰:“君买此粉,将欲何施?” 答曰:“意相爱乐,不敢自达。然恒欲相见,故假此以观姿耳。”女怅然,微应之曰:“见爱如斯,敢辞奔赴。”遂窃订约。

薄暮,果到。男不胜其悦,把臂曰:“宿愿始申如此!’欢踊,遂死。女惶惧不知所以,因遁去,明还粉店。至食时,父母怪男不起,往视已死。当就殡殓。发箧笥中,见百余裹胡粉,大小一积。其母曰:“杀吾儿者,此粉也。”入市遍买胡粉,以此女比之,手迹如先。遂执问女曰:“何杀吾儿?”女闻呜咽,具以实陈。父母不信,遂以诉官。女曰:“妾岂复吝死!乞一临尸尽哀。”县令许焉。径往,抚之恸哭曰:“不幸致此,若死魂而灵,复何恨哉!”男豁然更生,具说情状,遂为夫妇,子孙繁茂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