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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读千古名篇《沁园春-雪》

时间:2016-11-23编辑:梓岚

毛泽东笔下的《沁园春-雪》是中国诗词历史上非常重要的名篇佳作。今天我们来看一位老人,听他说说《沁园春-雪》:

71年前,吴祖光先生在重庆《新民报晚刊》“西方夜谭”副刊首发该词时曾加编者按:“毛润之先生能诗词,似鲜为人知。有客抄得其《沁园春·雪》,风格独绝,文情并茂,而气魄之大乃不可及。”云云,直至晚年还始终以首发毛词《沁园春·雪》为平生荣耀,并坚定认为把该词置于古今中外大家的一流诗词作品中,都是杰作之中的杰作。而当年的词坛盟主柳亚子先生则更是对其推崇备至,他的和词下阕如此写道:“才华信美多娇,看千古词人共折腰。算黄州太守,犹输气概;稼轩居士,只解牢骚。更笑胡儿,纳兰容若,艳想浓情着意雕……”他这个说法严重了,一竹篙打翻了一船人——“看千古词人共折腰”——豪放派大师苏东坡气势不够,“气吞万里如虎”的辛稼轩也只会发发牢骚,“千古伤心词人”纳兰性德更是只能雕琢一点艳科……如此写完仍觉意犹未尽,还公然对陪都重庆词坛叫板:毛润之之大作,苏、辛犹未能抗手,何况余子乎?!1945年10月21日,柳亚子应尹瘦石之邀,又在自己的和词上欣然命笔,加了一段跋,云:“毛润之沁园春一阕,余推为千古绝唱,虽东坡、幼安,犹瞠乎其后,更无论南唐小令,南宋慢词矣……余词坛跋扈,不自讳其狂,技痒效颦,以视润之,终逊一筹;殊自愧汗耳!”

如今,71年过去了,应该说柳、吴二公的眼光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沁园春·雪》仍旧以它独特的魅力频频出现在教科书、荧屏、舞台和各种规格的会议室、接待室、办公室、餐馆以及千千万万的家庭中。有一件小事也许更能管中窥豹。那就是在当今多元文化的背景下,在众声喧哗的网络平台上,有一个现象始终稳定,即不同网站各种各样“中国历史上最豪放、最大气、最震撼的10首诗词”之类的排行榜,看来看去,大体是曹孟德、李太白、杜甫、张若虚、苏东坡、辛稼轩、岳飞等等。但无论怎么排,毛泽东之《沁园春·雪》大多数时候名列前三甲,小部分时候还位居榜首。这可能是根据点击率排名的,学术性难以讨论,但反映了相当多的网民的看法是一致的。再说,我们成天呼唤经典,而且强调时间是经典最公正的评家与选家,那么,《沁园春·雪》创作至今整整80年过去了,公开发表也71年了,这个时间还不够长吗?不要说当代作家作品有多少能够或者已经经得住半个世纪的检验,就是现代作家作品至今仍能活在人们心中口中的恐怕也不过个位数而已。

如此说来,是否会让人觉得将《沁园春·雪》纳入长征诗词的范畴来论述有点把它说小了?其实,说不小也不小,它创作于中央红军甫到陕北,根基未稳,三大红军主力会师之前;而且,“长征一结束,新局面就开始”(毛泽东语)。假如没有红军长征这么一条大红线的引领,没有毛氏若干首长征诗词的铺垫,没有由东南向西北两万多里的梯度攀缘,中国革命就还不能获得这样一个崭新的落脚点和出发点,毛泽东的胸襟和眼光还可能达不到这样一个空前的高度,所以,它顺理成章地成为毛泽东长征诗词的压卷之作。

说小也确实有点小,《沁园春·雪》虽然创作于长征尾声,但它又远非长征这一事件或题材或主题所能涵盖。因为在这短短的一年中,中国工农红军和中国革命乃至毛泽东本人,都完成了一场浴火重生和凤凰涅槃,两万五千里的铁流,用脚印、用鲜血、用生命写就了一首史诗,写就了一篇中国共产党人夺取天下的胜利预言!1936年2月6日,毛泽东率红军东渡黄河抗日,在黄河边清涧县的小山村袁家沟遇大雪,诗兴大发,慷慨系之,不经意间就吟出了一首震往烁今的千古雄词。它在红军长征收官与全民族抗战的转换之间,在43岁的风华正茂、雄姿英发的毛泽东的胸中喷薄而出,睥睨六合,一无依傍,横空出世,自铸伟词,使毛泽东的名字一下子就深深地锲进了中国诗歌史的长卷之中!

以大历史观观之,毛泽东可谓一辈子打下了两座江山:在马背上得天下的同时,又用如椽大笔打下了一座文化的江山,其后者的主要表征就是三大家:诗词大家、文章大家、书法大家。而诗词又是毛氏文化江山中的高峰,《沁园春·雪》则是文化高峰中的巅峰,它集毛词气势磅礴、想象浪漫、文辞华美三大特征于一身,傲立词林,雄视千古。

开篇即横空出世,起手以“国”——“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然后以“望”字领六句,长城、黄河、高山、莽原,尽在一望中,目力所及,“视通万里”,如立秦岭之巅,居昆仑之顶,乃至有翱翔云端之感(其实毛氏首坐飞机还在10年之后),气雄万古之势,比李白的“黄河之水天上来”如何?比之苏轼的“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又如何?!这种视野的辽阔表明了胸襟的辽阔,视角的高度表明了精神的高度。毛泽东分明是带着“三军过后尽开颜”的喜悦而来(《七律·长征》),带着“雄关漫道真如铁“的豪迈而来(《忆秦娥·娄山关》),带着“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的自信而来(《清平乐·六盘山》),以至激情与雄心喷薄而出:“欲与天公试比高”!

但且慢,“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须臾之间,从冰封雪盖的严酷到“山舞银蛇,原驰蜡象”的壮丽,再到“红装素裹”的妩媚,诗人眼中的祖国大地,分明渐次幻化成了绝世美女。不经意之中,诗人以情场角逐替代了中原逐鹿的传统意象,完成了大翻转,不愧是大手笔。

下阕起首以“娇”——“江山如此多娇”,注意,是女字旁的娇,娇媚的娇,娇柔的娇,真是“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辛弃疾词),英雄美人,惺惺相惜,顾盼自雄,思接千载——“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又以一“惜”字,领出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成吉思汗,均为一代雄主,但诗人却为之可惜、叹惜、惋惜,为什么呢?“略输文采,稍逊风骚”啊,“只识弯弓射大雕”啊,都不足与论。作者自注说:“反封建主义,批判两千多年封建主义的一个反动侧面。文采、风骚、大雕,只能如是,须知这是写诗啊!难道可以骂他们吗?”诗人在此又巧妙地完成了政治话语的诗诀转化,古典话语的现代转化,然后,大笔一挥,“俱往矣”,勾掉了五个大帝!最后宣告:“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这是作者的自许吗?还是对一代新人的期望?我看兼而有之。

我无意中发现,如果从毛氏两首代表作《沁园春》(《长沙》《雪》)中各取一句,恰成一副妙联,上联: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下联: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横批:一代天骄。

以此联为毛公写照,浑然天成矣。